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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怪。五條悟想。
半山腰果然有一個巨大的湖泊。
最開始藏馬提過,從你所站立的地方,直到你視線所及之處,都是婆婆的遺產。但現在看來這個形容多少還有些保守了,至少夏日和煦的日光下,那波光粼粼的湖泊一眼望不到邊際。
釘崎野薔薇發出讚嘆的聲音:「像大海一樣啊。」
藏馬輕聲笑了起來,擺擺手:「太誇張了。」而後帶著眾人從小堤壩的側面台階繞了下去。
一下堤壩,虎杖和釘崎就趕忙拉著伏黑惠往湖泊的方向跑去,向來沉穩的伏黑惠一臉彆扭地試圖拒絕,但他的同期生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不由分說地將他扔進了水裡,收穫了一個濕漉漉的海膽頭。
三歲的五條悟難得沒有和學生們一起瘋鬧,他平靜地「看」了一會兒湖面,而後伸手接過藏馬遞過來的可樂。
「你還真會享受。」
藏馬從附近的小木屋裡順了一堆冰鎮碳酸飲料,給自己打開了一罐啤酒,遞給五條悟的是可樂,對方愛吃甜食,可樂總不會出錯。
「婆婆的愛好比較奇怪。」藏馬娓娓道來,「她喜歡格鬥、喜歡電動、喜歡喝酒,年輕人喜歡的東西她都喜歡。她最早想要收徒弟的原因,應該也只是想找個人陪她打街霸。」
「欸,這也是你們的過去嗎?還真是有趣的婆婆。」
五條悟感嘆一句,然後看著清秀的紅髮妖怪仰頭嘬啤酒,他看了一會兒,移開視線,問道:「她是壽終正寢的嗎?」
答案理論上是肯定的,因為藏馬提起幻海的語調里並沒有遺憾和悔恨。
但藏馬想了想,誠懇地說:「第一次不是,第二次是。」
五條悟:「???」和妖怪聊天可是太難了。
藏馬笑了,解釋道:「她在暗黑武道會時被她以前的師兄殺害了,不過小閻王保留了她的屍體。武道會奪冠的獎勵是一次許願權,我們奪冠後都希望幻海婆婆能復活。」
不是很懂你們妖怪和靈界。
藏馬繼續道:「武道家在冥冥中對自己的生死有所預料,第一次死亡前,她把靈光玉交給了幽助,第二次死亡前,她把眼前的寺廟和山林交給了我們。」
五條悟湊過來觀察藏馬的表情,藏馬一動不動地放任他的觀察。
半晌後五條悟說:「她一定很喜歡浦飯幽助。」
然後稍作停頓:「啊不是,她一定很喜歡你們。」
「是的吧。」藏馬給了肯定的答覆,「婆婆說浦飯幽助一事無成是個笨蛋,但婆婆說她喜歡笨蛋。」
「婆婆傳給幽助靈光玉的時候,曾經考驗過他——如果想要得到傳承就必須殺死婆婆。幽助淋了很久的雨,又想了很久很久,最終和婆婆說他做不到。結果婆婆說,這樣就合格了,因為她不喜歡為了變強就殺死自己師父的人,但同樣也不喜歡一聽條件就立馬說辦不到的廢物。幽助當時都快氣瘋了。」
五條悟笑得停不下來,藏馬也跟著笑了。
他們就像默契的舊友,會為了一些有趣的過往和舊事發笑,那些氤氳在歲月中的點滴回憶都成了午後山林間、湖泊旁的美好談資,在炎炎苦夏中,留下波光粼粼的一個下午。
興之所至,五條悟突然說:「我以前也有個很好的朋友哦,也是個笨蛋,他走到岔路上去了。」
藏馬喝一口啤酒,鼓勵式提問:「然後呢?」
五條悟用平靜的口吻說:「啊,我殺了他。」
話題變得很難接下去,但藏馬不是尋常人,他毫無障礙地問道:「是因為他做錯了嗎?」
這個說法很新奇,人類自己都不太談論對錯只講利弊了,妖怪卻和他提這個,五條悟極其認真地想了想,過了好半晌才點了點頭:「是啊,他錯啦,大錯特錯。」
說完後他就沉默了,冰涼的可樂給指尖帶來有別於炎熱酷暑的觸感,時刻提醒著自己並不在夢中,五條悟突然就問:「你說,他會意識到自己錯了嗎?」
藏馬低頭思索:「不知道,唔,可能會吧,十年五十年或者一百年,時間久了就能接受年輕時的錯誤了。」
五條悟問:「啊?為什麼啊。」
藏馬道:「大概會覺得十年五十年或者一百年前的自己是另一個人了吧,這樣就不是否定自己,而是否定別人了。」
五條悟沉思了許久,聽懂了,他用無奈又消沉的口吻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