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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毀右眼,只為明志。今日我游祈在此立誓,若接下來我所言有半句虛假,便不無需諸位動手,我再毀一目,自戕而死。」
他說得極為費力,一字一句都壓抑著莫大的痛楚,幾乎在沙啞的尾音顫出了少年的稚嫩聲色,叫人倍覺震撼。然而那血肉模糊的雙眼又瞧著格外詭異,其下皮肉撕裂,已是深可見骨,卻又有一股不知何處而來的紫色霧氣從那傷口處源源不斷地飛涌而出,叫他看上去顯得恐怖異常。
於是人群終於被嚇得徹底沒了聲音,一片寂靜里,丁延堂忽而心生錯覺,感覺到隨著那紫霧一點一點散去,眼前的少年卻是在劇痛之中漸漸恢復了清醒,原先他臉上的那種恍惚神色消失了,開口的語氣也多了幾分直擊人心的堅定之意。
頓了片刻,未等有人回應,游祈便只略一停歇,接著便徑直解釋道:「數日前,我本在尋我父親的蹤跡,但路遇九華城時,被那裡的狐妖擄走蠱惑而篡改了記憶,誤以為殺我父親之人就是如今的妖族帝君,也就是我的……我的師兄游澤。」
末尾四字似是某種命門,他被勾起了幾分痛楚,跟著語氣低沉了幾分,沉默一瞬才接著道:「師兄……師兄與我自小便一同長大,情誼深厚。因此彼時我得知自己遭到了他的背叛,只覺驚疑萬分、憤怨非常,於是我下定決心要殺了他替父報仇,便聽信狐妖惑言,利用夢……利用我懷中的這隻窮奇,讓她帶著我,一路追蹤著我師兄的氣息到了妖族皇城,又到了東境蒼鱗山上。」
「但我實在未曾料到的是……」他在劇痛里喘息片刻,嗓音愈發沙啞低沉,「我那從來溫良如玉的師兄,卻早已不再是當年我記憶中的那個模樣。如今,他不但丟失了所有記憶,甚至還身負上古惡咒,被妖王姬肆引.誘入魔,成了嗜血暴戾的妖帝,以至於他見到我之後,便是、便是不由分說地要殺了我……」
話至此處,丁延堂終於回過神來,霎時間他臉色大變地似是想起了什麼,然而剛要開口卻又聽得游祈繼續道:
「因此我報仇未成反被重傷,整個人奄奄一息,瀕臨死亡。至於後來我能僥倖逃難至此,只因、只因有這窮奇拼死相護,而並非、決非是我與妖帝勾結,蓄意為之。」
「所以諸位。」他再次扯住丁延堂的衣袖,抬頭望向身前仍是滿臉茫然的弟子們,神色懇切地道,「此前有關妖王出世並非虛假流言,六界動亂已近在眉睫,若想活命,唯有一個字——逃!」
這一句落下,游祈才終於有些忍不住地停了下來,他拽著那袖子,一邊咬著蒼白的雙唇露出幾分痛色,不知是因著眼部傷口還是由於方才所說之事。一時間除卻他沉悶的呼吸聲,周圍仍是一片死寂的沉默,許久,才聽得離他最近的丁延堂率先開了口,卻並不是質問為何要逃:
「你是說……你去了蒼鱗山?」
丁延堂看著他,語氣不知何時多了些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似是陷入了什麼驚懼之中,以至於提問都變得猶豫異常,待他點頭許久後才接著道,「那既然如此,你有沒有……有沒有遇見過……」
遇見過誰?
游祈吃力抬眸,望向丁延堂微微顫抖的雙唇,良久,才聽得他吐出那末尾幾字。
「……遇見過我家小女,丁瑤。」
丁瑤?
游祈怔了一瞬,接著似是想起了什麼,整個人忽而一頓,隨即竟是陡然沉默下來,像是一時痛得說不出話來,又像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丁延堂急切地看著他,冥冥之中在他的反應之中意識到了什麼,於是忍不住在面上露出幾分慌亂,然而等了許久都不見對方答話。這安靜過於突兀,以至於一旁的方青都回過神來,露出詫異,然而正當游祈再要開口時,忽而被一聲巨響給打斷。
轟然一聲,塵埃四濺。
剎那間所有人下意識循聲回首,抬眸朝著身後十步之外的屋頂之上望去。卻見那裡的黛青的瓦楞正簌簌晃動,煙塵飛起一片朦朧,而在其後的視線可及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紅衣女子。
所有人皆是一怔。
再抬眼細看,卻覺那女子極為年輕。她手執長劍,身姿窈窕。即使隔得遠了,也能瞧出那飄搖紅衣掩映之下的面容是何等出塵,姣好眉眼間神色淡然,仿若眸中藏著一盞雪月,半抔霜華,冷極了,偏又美得驚心動魄。
好似天降神女,恍如幻象。
一時間無人作出反應,像在猶疑眼前幻象是真是假。只待片刻後塵埃散去,那屋檐上的紅色身影自行落下,提劍而行翩然從容,衣袂如緋色流雲般搖曳著棲息於地,朝著眾人緩步走來。
直到隔著不遠不近的十步,女子兀自停步,未再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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