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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雲徊打小就知道袁恆宇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樣。

用他奶奶韓采蓉的話說,這家人命苦。用科學的話說,這叫自閉症,因為是高功能譜系,通過小時候康復,可以好好長大並慢慢融入正常人社會。這些都是趙鈺萍後來給他科普的。

袁恆宇的確好好長大了,因為成績不錯、尤其數學能力卓越,甚至念了重點初中、高中,並考上了Z大。可他4歲才會說話,曾經一度被診斷為智力發育遲緩,家也因為袁恆宇小時候康復需要的時間和金錢,分崩離析。

原本在星港縣遠近馳名的清秀書生袁振峰,和古典美人趙鈺萍,都仿佛十年老了三十歲。

才子佳人的故事,終究是破碎了。

蕭雲徊依稀記得上次和袁恆宇交流還是在他高三那年,那會袁恆宇掐指一算才初一。

那之後他們幾乎沒再說過話,偶爾蕭雲徊在大學寒暑假回家時遇到袁恆宇,也都匆匆而過,毫無交集。

那時蕭雲徊忙著社恐、打工、對抗世界。

那時袁恆宇忙著自閉、康復、努力學習。

趙鈺萍聽說他打算去浙江做電商創業,便拜託他好好照看袁恆宇,畢竟袁恆宇要在那裡度過大學四年。

蕭雲徊理所應當地答應了趙鈺萍的這個請求,他猜測,她是想幫袁恆宇逃離這個家,逃離袁振峰。

但其實,他對袁恆宇一直挺有印象,因為袁恆宇長得好看。

袁恆宇的爹媽長得都好看,所以袁恆宇也很好看。

初一時他還是個170左右的小屁孩兒,到蕭雲徊大學時暑假回鄉,袁恆宇已經竄高了起碼10厘米,修長而瘦削的肢體,少年味道,人工智慧式的冷冷淡淡,格外顯眼。加上袁恆宇溝通能力欠奉,當真詮釋了什麼叫帥而不自知。

這次他們再見,袁恆宇比之前記憶中要高一點,也更壯了些。

他的短髮髮型看得出來是隨便鑽進個十元理髮店剪的,沒有同齡男孩那些日式韓式的花里胡哨,清清爽爽,洋溢著母單的氣息。

他肩膀的線條已經隱約呈現出青年形狀,露在短袖外的手臂也逐漸勾勒出肌腱曲線,在修長的骨骼和體表淺露的血管紋路的搭建下,顯得層次分明。

蕭雲徊問他是不是健身了,袁恆宇回答:「高考後在工地搬了三個星期的磚。」確實是字面意義上的搬磚。

蕭雲徊並沒有追問袁恆宇為什麼剛高考完就跑去勤工儉學,因為想也知道袁恆宇看起來不像能在高考後呼朋引伴的樣子。

袁恆宇卻說,等上了大學後,就可以做家教掙錢。看來他也不喜歡搬磚,但喜歡掙錢。

既然大家都自強不息著長大,那當然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蕭雲徊匆匆答應下趙阿姨的請求,當天就把袁恆宇帶到義烏。

他用自己大學畢業之後兩年為數不多的幾萬元積蓄,每個月千把塊租金租了一個兩居室的小房子,一間臥室,一間存放貨物的倉庫兼袁恆宇的書房。

滿打滿算,袁恆宇在這兒待到開學不到兩個月。所以,他免了袁恆宇的租金,反之讓袁恆宇心甘情願當他的壯勞力。兩個人就這樣稀里糊塗搭夥幹活兒過日子。

「我感覺你這個弟弟怪怪的,」一起擺攤的時候林超對蕭雲徊說,「就大前天,我們在取快遞的地方碰見,我和他打招呼,他沒禮貌地問我是誰,我?」

林超是蕭雲徊大學的鐵哥們,以耿直仗義鐵憨憨著稱。大學畢業時和蕭雲徊一樣,孤獨寂寞迷茫冷,兩人各自找了一份中小企業打工,渾渾噩噩就是兩年。

孰料不知哪天二人突然同時福至心靈,蕭雲徊微信一通「要不要一起創業」,直接合體打包到義烏。

「他先天的自閉症,你得多在他面前刷臉刷存在感,要不他記不住你。」蕭雲徊回道。

「這,不好意思啊。」林超先是一驚,然後尷尬地笑了笑,表示抱歉。

不一會,烤串攤上的客人多了起來。林超趕忙去招呼客人,蕭雲徊則一邊照顧燒烤攤一邊串菜。

林超和蕭雲徊一窮二白剛到義烏時,兩人坐在馬路牙子圍觀人來人往一整天,他一拍腦門:烤串,就決定是它了!正值盛夏,白天忙活了一天的電商物流俊男美女們都傾巢出動、四處覓食,林超他左一個冰櫃又一個烤串攤,夏日消費拿捏。

蕭雲徊本就打定主意做電商,想著起步不知道要多久,眼下溫飽十分要緊,便顫巍巍拿出手上僅有的幾萬塊裡頭為數不多的幾千,順便入了一點股。白天電商晚上烤串,兩不耽誤。

等烤串攤人潮散去、收拾完攤位各回各家時,已經凌晨一點。

出租屋,房間裡沒開燈、也沒開空調,熱成一座活火山,黑暗中依稀可見袁恆宇穿著籃球背心短褲側躺在床上熟睡。

蕭雲徊洗完澡躡手躡腳,找出遙控器把空調定位在節能模式,便慢慢躺上床。床墊受力不均導致床另一邊的人輕微翻動了一下,那人竟又向床的邊沿挪移了幾分。

由於場地有限,他和袁恆宇同床異夢湊合著睡已經將近一個月。

兩個大老爺們,本來沒那麼多計較,何況袁恆宇開學就走。只是這小子臭規矩還不少,睡覺時一翻身一抬手碰到他,他還會禮貌提醒:「哥,你碰到我了。」

現在的小孩兒,真難帶。蕭雲徊看著袁恆宇睡覺都在生人勿近嚴防死守的樣子,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便不知天地為何物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袁恆宇習以為常早起,逕自開始洗漱。

從睡夢中被吵醒的蕭雲徊,早已習慣袁恆宇對旁人熟視無睹,便問正事:「昨天讓你修的圖修好上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