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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梅雨季節裹著咸澀的海風, 將陽明山莊頂層豪宅的玻璃幕牆浸得一片模糊。
屋內, 阿陶環視眾大師, 微笑解釋:「如此, 才顯出各位本事。」
大師們對視一眼。
龍虎山的老道士擰眉思忖後, 率先鋪開黃符, 硃砂筆懸在半空突然劇烈晃動, 落下的墨跡扭曲成一個「南」字;
普陀寺的老和尚打開素藍布包, 拿出裡面的長明燈點燃, 闔眼默念佛經, 手心佛珠越轉越快,算到一半長明燈突然掀翻,燈油在地上暈開, 隱約呈現出雪花的輪廓;
落地窗前,一個西方教派的通靈師望著窗外海面,突然右手按住胸口十字架,面容痛苦近乎扭曲,嚎叫出一長串無人能聽懂的洋文。
老道士皺眉問:「他說什麼呢?不是英文吧。」
通靈師助理鄭重道:「大師說的是拉丁語,他說那人......正在被太陽炙烤的沼澤里掙扎,腐爛 。」
老道士:「你這個中文我還是聽不懂。」
老和尚:「沼澤不會被太陽曬乾嗎?曬乾了怎麼還腐爛呢?」
老道士:「怪不得說外來的和尚話好念經。「
通靈師冷傲地看向自己助理,助理踟躕一瞬,給通靈師簡單翻譯了和尚與道士的問題,通靈師雙眼瞪大,呵斥老道被魔鬼附身,和尚今夜就要下地獄!
「大膽妖孽!」
「哪裡來的妖魔鬼怪!吃我一劍!」
現場驟然陷入混亂,各位大師各執一詞,爭吵聲此起彼伏。
阿陶始終平靜地站在一旁,只將眾人算出的結果與激烈的爭論內容詳細記錄下來。
隨後,他拿著記滿卦象和爭論內容的紙張離開房間,乘坐電梯下樓到楊明明山莊中層,走進一間面積比頂層小得多的屋子。
進屋後,他逕自走到書房前,敲了兩聲後開門進入。
書桌上擺著張地圖,上面被紅筆圈滿可疑坐標,看著地圖的陸定眼下一片青黑。阿陶視線掃過桌上的水晶石,心裡嘆了一聲。
三個月前,陳篤清消失在警署後,阿陶眼看著自己這位向來蔑視封建迷信的老闆,從主動求籤,給辦公室添置風水擺件,到後面重金找來樓下那些大師,求算陳篤清下落。
信的雜,但論虔誠,賭王都比不過。
陸定快速但非常認真地掃過阿陶送來的記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半晌後,他開口,聲音啞的像砂紙磨過地面。
「南,雪花,太陽,沼澤......你覺得這些都指向哪裡?」
「南可能是南邊,也可能是南洋;雪花也許是說冷的地方,也可能是說現在下雪的國家;太陽,沼澤.....有一本書叫《太陽與沼澤》,是講加得國的,但是......」阿陶猶豫片刻道:「陸生,這些指向太模糊了。」
「那就再加一倍錢,讓他們算清楚點。」
阿陶全然不是那個意思,但是陸定極其堅定,他只好應是,離開傳話。
門合上的瞬間,陸定盯著「南」,「沼澤」幾個字,喉結動了動,臉色有些頹然,視線轉向窗邊。
那裡放著陳篤清很寶貝的那顆發財樹,葉片有些打蔫發黃,陸定指尖撫過,葉片便飄落下來。
他想起陳篤清說發財樹好養,放在那裡,一個月不管都能活得很茂盛。
騙人。
尖銳的電話鈴聲刺破寂靜,陸定抓起聽筒,對面傳來一陣吵鬧。
電話那頭,肥魚膏的聲音裹著鹹濕的海風聲傳來,還夾雜著海浪拍打沙灘的轟鳴。陸定捏著聽筒,聽見背景里有女人的嬌笑,肥魚膏八成又在海邊摟著比基尼美女曬太陽。
「陸生,最近還好嗎哈哈哈哈......」肥魚膏剛起個頭,就被陸定冷聲截斷:「說正事。」
「哦哦,是這樣陸生,印萊新老闆上台,到處搞刺激政策,」肥魚膏提高聲調,「我打算搞個選美比賽,給天星新片造勢,陸生你過來當裁判?」
他說得眉飛色舞,心裡卻打著另一番算盤——把陸定從維港拉過來散散心,說不定還能讓新人沖淡陳篤清的影子。
「沒興趣,你自己處理。」陸定的聲音冷硬,肥魚膏剛要再勸,突然發出一聲怪叫:「陸生,我,我好像看到......」
陸定皺著眉掛斷電話,聽筒還沒放回座機,手指已經又開始在地圖上逡巡,最後莫名落在「印萊」上。
他其實是想過去印萊,去陳篤清的家鄉看看的,但那邊局勢一直不穩,最近經常閉關鎖國。
天星生意不大,肥魚膏還沒有被盯上,但他要是過去,難免生出事端。
這是殘存不多的理性,更讓陸定在意的是,陳篤清雖然是印萊人,卻很不喜歡印萊,他便也不喜歡那裡。
而印萊那頭,肥魚膏半撐起身子,墨鏡滑到鼻尖。
沙灘不遠處,一群年輕人正圍著遮陽傘說笑,中間那金色長髮男孩側過臉的瞬間,肥魚膏心臟猛地一跳!
太像了!像極了消失好幾個月的陳篤清!
他起身就要去追,「肥哥別動!」身邊朋友慌忙按住他,順著肥魚膏的目光望去,臉色瞬間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