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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里靜了一瞬,氣氛忽然微妙。江沅聲呼吸微促,恍惚間慢慢垂眸,擱下茶杯,望見衣角邊緣竟多了一處漆黑的洞。

寒意似蠕蟲從洞中滲透,洞口向四面擴張,不過瞬息,擰成一隻女人的眼,窟窿狀,死死盯著他。

女人的名字本已被忘記,卻自行化作實質,從那眼窟向外蔓延,詛咒似地爬近來,形同蛇類滑入耳。

南望舒,她是南望舒。

江沅聲的眼瞳一空,才發現那並不是洞,是茶匙掉落時,濺上的紅茶漬。

「是不是我太……」男孩沒察覺,還要繼續再說,又很快被輕聲打斷。

「是我的問題,抱歉。」

江沅聲交叉雙手十指,遮掉那處茶漬,擺正坐姿讓話音顯得平穩:「不必勉強解釋,這是你的隱私。可以直接報數額,我會盡力解決。」

男孩愣了幾秒,再次恢復慌亂,顯得格外窘迫:「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想請您幫我找借貸擔保人,之後我會自己還款!」

他語無倫次,意識到因為自己的表達有誤,導致被對方誤會,一時間緊張得滿臉通紅。

緩和片刻,男孩又艱難地鼓起勇氣,抬頭望向江沅聲這側,忽然,卻被輪椅背後的什麼給嚇到,強忍許久的眼淚奪眶而出。

啜泣著低下頭,男孩露出毛絨絨的發旋,終於顯出與年齡相符的稚氣——他看起來其實很小,大約不過十四五歲,卻被迫承擔人生負累。

氣氛更加凝重了,Shardpt終於選擇參與其中,自覺認領調和者的角色。

他低頭俯身,與江沅聲說了句什麼。等得到回應,隨即又從輪椅背後繞步,上前走近,禮貌地遞給男孩一隻方帕,溫和地笑了笑。

男孩沒敢伸手接,眼淚仍在掉,甚至往後瑟縮幾許,就聽他安撫道:「既然事件急迫,我們應當穩定情緒,先解決問題,是不是?」

Shardpt語氣極低緩,並不肅重,男孩卻很畏懼他,膽怯地止住抽噎,接下手帕攥進掌心,小幅度點點頭:「……是的,謝謝您。」

「不客氣。」

Shardpt側眸直身,吩咐立在一旁的管家:「插l先生,帶他去聯繫經理人擬一份書面擔保,走緊急匯貸流程,聯繫華國院方立即手術。」

「明白。」管家頷首,拍拍男孩的肩膀以示安撫,帶人快步離開。

*

二人腳步聲漸遠,客廳終於重歸寂靜。

地毯角落,薩摩耶發現主人拋下它,並且獨自走遠,不禁疑惑地歪過頭,『嗚』了一下,扭身去看輪椅上的人。

江沅聲原本正半斂著眸,聞聲,瞳光渙散地回望它,也無意識地歪了下頭。

薩摩耶因此會錯了意,以為是某種鼓勵信號,歡快地跑過來,蹭江沅聲的膝蓋、褲腳,一副十分殷切的表現。

「Shardpt,」

江沅聲向薩摩耶伸手,摸了摸毛絨絨地白色腦袋,視線依舊低垂,問句卻是說給身側的人聽:「他其實是我的弟弟,對麼?」

Sharpdt靜了靜,輕聲回答:「從血緣上,是的。」

「哦。」江沅聲瞭然地點頭,將手指緩緩移開,語氣平淡地說,「謝謝您剛才的幫助,他確實很可憐。」

忽然失去了人類安撫,薩摩耶有點著急,將圓黑鼻頭湊了湊,祈求那些觸碰更久一點。

「聲聲。」Shardpt的影子離近他半步,語氣更輕,幾乎像哀求的耳語,「是我擅作主張,對不起。」

江沅聲抬眸,瞳光黯然空茫,什麼情緒也沒有:「你沒有做錯什麼,也不必道歉,只是我似乎記起了一個名字。」

「南望舒,」他說出那個名字,「她和我很像,也一樣失去過眼睛,或許,她是我的母親。」

只差一點,他所謂的母親,就要病死了。

第63章 63 磋磨[10th]

聞言,Shardpt的瞳光黯了一瞬。

靜默過半分鐘,銀鏈微微晃動,他屈膝半蹲到輪椅前,注視輪椅上的人,眼底流露極深的哀色:

「聲聲是記起了一部分麼?」

這句不算是疑問,而是等同於間接承認,Shardpt本就知曉這一切,更清楚『南望舒』名字背後的意義,是有意選擇了隱瞞。

他似乎很難過,江沅聲想。可其實本來不必要難過的。

Shardpt選擇隱瞞,不過是因對自己病情的顧慮。也能看出,即便隱瞞行為可能引發誤會,Shardpt也並未打算作任何辯解。

甚至,江沅聲本該感謝他的思慮周全。

江沅聲垂過眸,俯視膝下的人。心底莫名的想法忽然誘惑起他,讓他很想很想勾過指節,輕撥一下灰眼睛外那道銀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