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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江昭雲因仕途沾染不明污點,選擇受罰並退政從商,其妻南女士在華國界內的風評隨之下滑。從彼時的一些專欄採訪稿來看,這位南女士的個人思想發生了較大震盪,入教成為西方教徒,每周定時參加教會禮拜。

此後,由於該教會的核心教條迂腐古板,入會後的南女士受到了深重影響,日漸加重對兒子江沅聲的人身約束,甚至趨於病態的控制。

然而再嚴密,也依舊難以填平南望舒內心那處日漸腐爛並加深的空洞。她終日歇斯底里,發瘋般探尋著蛛絲馬跡,調查出當時與江家交好的Chio家族,看似金玉其外,實則在數個世紀裡一直都存有『同性i伴侶滿屋爬』的醜聞。她當即怒不可遏,不惜施展各種極端手段,禁止丈夫和兒子繼續與Chio家族維持定期來往。

江昭雲難以接受妻子的種種「病變」,這位生性溫文儒雅的前政客無意對妻子施加報復,而是多次以柔和方式,嘗試勸解軟化妻子的態度,卻屢屢以失敗告終。後來他意識到,他或許永遠無法勸服彌足深陷的教徒摒棄成見,更無法讓她主動配合現代醫學手段來化解掉內心的厄苦。

他徹底無計可施,卻又不忍全然拋棄曾經的摯愛,選擇與妻子分居兩樓以避免互相加深傷害。

之後或是出於父親對幼子的憐惜,江父多次私自帶領江沅聲逃離監視,出海登島尋找少年戀人。

可誰知道呢,所有由命運饋贈來的禮物,皆早已被暗中標註了代價。少年畫家的初戀美好又珍奇,最初與他的少年戀人結識,即是得益於他那與生俱來的繪畫天賦,卻仿佛也正是因為這種天賦,畫家被強行賜予了無法脫手的重劍,從而失去了擁有其他任何一種幸福的權利。

當年,就在父子二人登島的當日,遲厄斯海島爆發了一場突如其來過島海嘯,導致江氏父子險些雙雙喪命,出海行蹤也隨之暴露。

南女士因此得知自己遭到了長期隱瞞,她對親生兒子由愛轉恨,選擇偽造死亡證明,抹去了江沅聲的真實身份,將他棄為「廢子」。

其後數年時間,「江沅聲」這一名字幾乎銷聲匿跡,被悄然替換成「沈尤瀾」一名,後來又以新人畫家出現。然而在畫展前夕,南望舒察覺那名該被碾死了的「廢子」試圖從死亡證明里重回人間,她恨意難平,又因負罪感而滋生出的懼怕與忌憚而殺心大起。

因此悲劇落幕之時,畫家曾擁有過的種種天賦之饋贈皆被命運殘忍收回。南望舒暗中買通了各大主流媒體,並操控社會主流輿論推波助瀾,造成巨大的輿論影響,最終高額判罰達成,被她戕害至無路可走的通緝犯沈尤瀾不得已選擇逃跑,跳下深海,和真相一起被逐出人世間。

十年時間,稀世月光般的少年天才畫家,終於被他瘋狂的母親徹底殺掉。

醜陋荒謬的真相像是陳年白骨,被滔天巨浪瞬息淹沒,沉入死寂的深海。而又在一年又一年的掙扎里,殘骸被扭曲成水底的怪物,病入膏肓發了狂,漲起萬丈狂瀾,終於被沖刷到沙灘上。

海聲狂響揭開月下波瀾,未葬之骸在日照下曝出本來的雪白面貌,醜陋的愛恨仿佛啖髓的蛆蟲,填塞充斥在骨縫裡。漫長歲月留下的生長紋路被提爾鋒①之劍劈成了兩半,前一半,後一半,因那巨大的斷裂痕再無法拼接成原貌。

自始至終,畫家得到過的所有榮光是痛,所有毀滅也是痛,屍骨上早已爬滿了悽慘猙獰的創口。

第11章 11 黑白蝶

至此,三日以來的審訊及調查所得結果,已由Vincent逐字逐句匯報完畢。

他停下來,視線對上屏幕中那張少年畫家在彎眸燦笑的舊照片,仿佛目睹了一場盛大月光的凋謝全程。

看來太陽底下千萬事,無一例外都太過脆弱,經不起任何惡行對其施加摧毀手段。其中最大的悲劇則莫過於,當旁觀者不知前情,而初次認識那些美好絕倫的人事物之時,對方早已被龐大的惡行不可逆轉地摧毀至殆盡。

畫家燦爛燃燒的美好生命終至熄滅,淪落為十年後那位怯懦脆弱的青年通緝犯,蒼白病態奄奄一息,再惋惜也無可挽救。

哪怕即便是置身事外歷時久遠,Vincent也難免動容,眼底流露深深憐憫。

定了定神,他有心去看不遠處的Chio,探查一番,但並未察覺到對方有何明顯的情緒反應。因此他舒了口氣,退出資料展示頁面,準備繼續觀看監控里的審訊過程。

卻忽而,因為淋過的那杯果茶,筆記本接聽鍵崩壞,自動切斷了藍牙連接。

猝不及防間,監控里審問員一連串振心發聵的質問聲被外放出來,是華國警方審訊員在對嫌疑人做最後的心理施壓:

「——南望舒!正面回答提問!十年前你與丈夫江先生因感情不睦,夫妻二人已依照約定和平分居。但後來你卻違反約定,甚至誘導丈夫在無意識狀態下和你發生關係,又生下在長子江沅聲之後的第二個孩子,這一系列行為已構成婚內強i奸,屬於刑i事犯罪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