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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認屍骨或屍骨無存,無論怎樣,「沈尤瀾」此人作為贗品,都將會帶著假名字,在世人唾罵下沉入海底,任憑病態醜陋的屍骨腐爛掉,真正地消亡。
生理性的抑鬱情緒湧來,誘發他淚腺失控,淚珠大顆大顆地凝集,可卻掉不下來,充斥在那雙眼眶裡,匯成了兩處苦澀的汪洋。
海景樓沉寂如荒野,周圍變成了比墳墓更加壓抑的玻璃窄棺。
沈尤瀾在絕望里睜大雙眼,他漸漸感到無法呼吸,用力蹙著眉,掙扎,拍打,最終胡亂抓到一側的床沿木,撐著手腕坐起來。
他想要走動,卻狠狠摔下去,被痛苦大肆籠罩、淹沒。
力氣湮滅,他甚至支撐不住肩膀,肩骨往後倒,狠狠磕撞在床沿側壁,他發起抖,被病症按死在地上,淪為囚徒。
已經十二年了。他淒聲輕笑。
每一年,每一日,時時刻刻飽受病痛折磨,生不如死。
所以到現在,你還要固執地等他麼?你還在妄想他會看清真相,再來愛你麼?
簡直是痴心妄想。
可是還能怎麼辦,如果不等他,作為『沈尤瀾』,作為罪人,我為什麼還要活著呢?
月亮光芒落在沈尤瀾的眼底,他眉眼彎彎,笑容真切得像是發自靈魂深處,而那不斷滑落的眼淚,卻像是虛幻的碎光點綴。
別哭啊。
沈尤瀾笑得顫抖。哭只會讓你浪費力氣,再等等,最後一次等等你的Chio。
如果等不到……你再認命也不遲。
沈尤瀾竭力平復下呼吸,而那微弱至極的呼吸聲,浮動了一粒塵上折光,散在空中萬千月色的間隙里,顯得不足為道。
又很快,一輪巨大的、參天蔽穹的慘白月輪冉冉升起,籠罩了一切。
超級月亮升起來了,大片大片燦爛的月光燒穿了夜,恍惚成了白晝,卻再也無人來拯救那即將燃燼的殘月。
沈尤瀾瞳孔逐漸渙散,呼吸漸漸衰減,而這一刻終於,他抵達『極限』,徘徊到了死亡邊緣。
第4章 4 月亮慘死
龐大慘白的月輪,充斥蒼穹,照徹黑海。
遲厄斯島一百海里外的海域下,浪濤洶湧翻卷,巨型月亮離海愈來愈近,月地潮汐作用似萬千隻無形的鬼手,瘋狂攪動整個海洋。
海與天的交界線上,搜救船隊成列出現,如一行過海的白鯨,從巨浪之尖飛躍而下,鑿出參天雪浪,又劇烈晃搖著,拖著船體向前疾速游去。
船艙靠岸,船員們紛紛跳下來,一粒粒人影像是被暴雨劈落的花樹種子。年輕高大的男人被身側人披上燕尾服,又被人群迅速地圍攏保護起來,將其攙扶護送進一輛沙地車裡。
車輪發動,背朝巨浪往前,駛向島中央的安全區域。
月光無處不在,島上瀰漫著的大霧也被穿透,島中萬物泛起刺白輪廓,似是夜裡矗立的蜃景。
沙地車車廂裏白燦如晝,搜尋船隊領航船的船長摘掉帽子,一邊駕駛車輛一邊同后座的男人道:「Chio先生,您還好麼?您的傷口看起來很嚴重,是否需要聯繫醫生?」
后座的商沉釉恍若未聞,他垂眸而坐,深刻眉骨遭濃影淹沒,望不清神色,也並不回答。
車輛後方遠處的海潮聲和人聲依稀可聞,船長仍是驚魂未定,片刻,他勉強找回鎮靜,急切地解釋道:
「我很抱歉,先生,不久前的海底渦旋殺傷力極大,因此為了保障您的安全,我們必須放棄捕撈殘骸,強行帶您返航,舉止間多有冒犯,請您原諒。」
「……先生,您在聽麼?」
船長心有餘悸,硬著頭皮勸說道,「您的傷口正在冒血,十分危險。我現在送您去島南的醫療站,可以麼?您這樣下去……恐怕真的會有生命危險。」
船長的話並不誇張,那些傷口格外可怖,幾乎不到半刻鐘,冒出的血色向下蔓延,浸透了對方那件不久前才披上的燕尾服。
猩紅,大片大片暈染,船長眼神一恍,腦海中的那些可怖而鮮活的記憶被一瞬喚醒。
一小時前,深海之下。
海水濃重似鉛水,正在進行潛海搜尋任務的隊伍經過又一次人員輪換,跟隨商沉釉帶著裝備集中下潛,來到壓強巨大的深海底部。
四下水色昏聵,浪潮瘋涌,他們終於潛到殘骸所在位置。夜視鏡的視野里,不遠處那艘沉船殘骸已經難辨原貌,接近全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