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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疑復走出幾步,她忽然叫住他,對方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眉眼捎著困惑不解,她緩緩道出心中顧慮:“大人身居要職,為的是千千萬萬百姓,正因如此不論何時,都需將保全自身放在第一位。”
柳疑復似有愣怔,盯著她的眼裡掠過一抹複雜,然後長長一揖:“多謝提醒,但有些事情,我不去做便無人能做,真相永遠無法水落石出。”
他話音停頓片刻,“我穿著這身官服,就要對得起信任我的百姓,縱前方道路坎坷,雖死不辭,總會有後來者替我。”
說到最後,他的神色甚至有幾分釋然。
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沈棠寧的提醒是出於好意,他心中感激不盡。
但很多事情,你不做我也不做,大家都懼怕觸及利益得罪人,那誰來做呢?
“……”
沈棠寧目送他離開,長久地怔在原地。
柳疑復是聰明人,他懂她的意思,但仍有自己的堅持,這樣的特立獨行,屬實與這污濁的世道格格不入,難怪他遭受排擠。
當污濁不堪成為常態,清白也有罪。
她默默垂下眼帘,自嘲地掀起嘴角,重活一世,她只想保全自身和她在乎的人,她不是聖人,柳疑復這樣高潔的品性她自愧不如。
總會有後來者替我。
沈棠寧回頭走了兩步,將要進門的瞬間忽然抬眸:“元昭。”
元昭走上前來:“主子有何吩咐?”
她眼睫顫動,眼神慢慢堅定下來:“暗中保護柳大人。”
有人執炬迎風,不懼燒手之患。
這樣的光亮也曾照亮她,無論如何,她做不到冷眼旁觀。
世間貪官污吏何其多,像柳疑復這樣的好官卻屈指可數,死一個少一個,未免可惜。
——
沈棠寧扶著母親回院子:“母親還未告訴我,您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沈夫人哂笑道:“不過昨夜染了風寒,被方氏那又哭又鬧的架勢嚷的頭暈,也就竹月這丫頭膽大,竟還自作主張將你請了回來!”
聽到只是風寒,沈棠寧心下一松:“風寒那也不可忽視,若非竹月來知會我,母親還想瞞著我不成?”
她眸光暗了暗,語調意味不明,“方姨娘糊塗犯下這樣的錯,竟讓大理寺查到了咱府上,可不能輕鬆揭過去!不然下面的人豈不是有樣學樣?”
沈夫人一頓,抬眼看向她:“她如今懷有身孕,我們能拿她如何?”
沈棠寧眉梢輕挑:“那就要看父親是在乎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還是自己的仕途了。”
……
“老爺!”
沈昌一回府,迎接他的就是方姨娘哭紅的眼,她似有滿腹委屈,撲進他懷裡只默默流淚,也不做聲。
康嬤嬤抹了抹眼角,替她出面:“您回來的再晚些,姨娘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沈昌乍一見到她紅腫的臉頰,嚇了一跳,語氣詫異道:“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康嬤嬤心中憤恨不已,面上卻做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在沈昌再三逼問下才支支吾吾地答:“是……大小姐教訓了奴婢。”
“棠寧?”沈昌回府時倒也聽說她回來的消息,不過他怎麼也和康嬤嬤這狼狽的模樣聯繫不到一起。
畢竟長女一向端莊穩重,也極少懲治下人。
再瞧方姨娘隱忍委屈的模樣,他心中瞬間腦補了一出大戲,臉色愈發難看:“這孽女,剛一回府就攪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寧!”
……
沈棠寧和沈夫人正在閒話,見沈昌氣勢洶洶進了門,一副要發作的模樣,二人面色不見絲毫意外。
沈棠寧站直了身子,語氣冷淡疏離:“女兒見過父親。”
沈昌滿面怒容:“你還將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裡?”
沈夫人將茶盞往桌上一扣,不重不輕的聲響讓整個房間都安靜下來,她口吻嘲弄:“老爺最好還是先冷靜一下,省得一會兒鬧了誤會,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沈昌不敢置信瞪過去,咬著牙質問:“你竟還幫她說話?她將沁蘭的嬤嬤打成那副模樣,簡直目無尊長!”
“老爺可是糊塗了,一個奴婢,打了也就打了,哪裡算得上尊長?”沈夫人微眯起眼望過去,眼神凌厲,頗有些指桑罵槐的意味。
沈昌猝不及防一噎,就聽她氣定神閒地繼續,“況且今日若不是棠寧回來及時,恐怕老爺和我都要被大理寺請去喝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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