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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害怕的時候,可以躲到葉垠那裡。

可以叫著葉垠的名字,將頭埋進葉垠懷裡。

可是現在,葉垠死了。

第4章

雲辭第一次見到葉垠,是在葉家二少的百日宴上。

那時的葉垠也才七歲,七歲的葉垠穿著西裝坐在輪椅上,身子挺的筆直,像小大人一樣。

即便身側大人說話足夠小聲,雲辭依舊聽清了他們說的內容:

[聽說這葉二少出生當天,大少爺就從樓上摔了下來,醫院檢查說即便恢復的好,往後也不能長時間走路……]

在察覺到一股探究的視線後,葉垠突然轉過頭來,和怯怯躲在椅子後的小雲辭對上視線。

雲辭最開始很害怕葉垠,就是因為葉垠看過來的那一眼。

和他不知道犯了什麼錯,被母親抓著頭髮關進沒有燈的房間時,母親看他的眼神一樣,是冷漠、沒有溫度、沒有情感,看死物一樣的眼神。

很可怕。

後來又因為一些事情接觸的多了,雲辭對葉垠的恐懼感才逐漸消退。

雲辭會在父親喝酒後悄悄從窗台上翻出來,到隔壁的房子裡找到葉垠,躲進葉垠的房間。

報酬是不上學,空閒的時間要和葉垠在一起。

即便有時候聽到葉垠關心般的詢問:[待在家裡悶,要不要出去和別的小朋友一起玩],也不能點頭。

會被沒收房間的鑰匙。

會被發了狂的父親找到,會被帶回家,會被父親打。

會被母親關進沒有燈的房間裡。

葉垠是唯一對他溫柔的、包容的、能夠理解他的,最好的哥哥。

再後來,雲辭都已經記不清發生了什麼事。他又一次被葉垠在角落內找到,撿了回去。回去後,葉垠送給他了一條項鍊。

項鍊是雲朵狀的,很薄一片,放在手心是冰涼的,像是某種金屬材質。

[哥哥送給小辭的項鍊不許丟,就算是洗澡也不可以摘下來。]

[害怕的時候,對著項鍊小聲喊我的名字。]

長大了,雲辭也一直佩戴著那條項鍊,除非是葉垠主動提起,要拿去修復磨損,他才會主動摘下。

葉垠死後,那條項鍊就不在了。

不知道是鏈子斷了直接掉了,還是在一段渾渾噩噩,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時期,將它摘了下來放在了某處,就此忘記。

等突然有一日發現脖頸上空落落,猛然反應過來時,那項鍊怎麼找都找不到了。最終只能像接受[葉垠死亡]這個現實一樣,無力地在腦內重複著——

弄丟了,都弄丟了。

無論是葉垠,還是葉垠送給他的項鍊,都丟了。

害怕的時候不能對著項鍊小聲喊葉垠的名字,葉垠也不會再來找他了。

這個時候也沒辦法完全辨別從眼角溢出的淚,究竟是因脖頸處的力道再度收緊,窒息痛苦而生出的生理性淚水,還是因為想到了過去的事而難過。

在大腦缺氧開始變得空白,只剩下本能開始掠奪周邊的空氣的間隙,雲辭嘴唇開合,擠出了兩個音節。

「……葉、垠。」

聲音很小,小到不將耳朵湊到雲辭唇邊根本聽不見。

甚至在雲辭嘴唇動的時候,那根本隔不住什麼音的鐵門外傳來了很大聲的響動,像是劇組的人在搬重物。

——沒關係。

——聲音小也沒關係,祂聽到了。

祂一直在聽。

像是考官一樣,在考試結束之前一直在等待著他唯一的,乖巧的學生說出答案。

掐住脖頸的力道驟然消失,連同身體也能活動起來。

雲辭捂著自己脖頸開始劇烈咳嗽,大口呼吸。

身體已經完全脫了力,全靠用後背倚著牆才作為支撐,才沒有直接坐到地上。

雲辭呼吸都在發顫,過了幾秒後才驚覺不僅脖頸上的力消失,原先聞到的那股惡臭也不知道何時消散了。

過去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詭異的事,剛才那瀕死感根本不可能是幻覺,脖頸處現在還殘留著被大力掐住的疼痛。

那個力道驟然消失,是因為他剛剛……喊了葉垠的名字?

不過兩三秒,原本安靜得只有呼吸聲的試衣間內響起了一個略沙啞的聲音:「葉垠?」

尾音上揚,顯然摻著些試探性。雲辭又叫了一遍葉垠的名字,但沒有任何回應。

雲辭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呼出,靠著牆壁緩緩向下滑去。腦內還在痛罵方才「是不是死了的葉垠回來找他」這個想法荒謬。

下一秒,雲辭瞳孔驟然放大。

或許是在黑暗中待的時間太長,眼睛已經逐漸適應了黑暗,鐵門縫隙中透入少許的光亮也給屋內增加了可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