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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扭過臉,攫住了落在身上那縷視線,隨即又覺得自己敏感過頭了。

只是一個小孩子,看起來不過四五歲,兩隻纖細的胳膊扒拉在娘親脖子上,微微歪著腦袋,尖尖的狐狸耳朵豎起來,露出來一雙圓滾滾的眼睛巴望他。

晏星河多看了他兩眼,也不知道該對這種年紀的小崽子露出個什麼表情,索性還是板著面孔。

那孩子竟然也不怕,直到楚遙知和長生伯伯說完話,牛車拖著大大小小的行李嘎吱嘎吱走遠了,那孩子趴在母親脖子後面,幽幽的目光還在看他。

晏星河沒多想,跟楚遙知並肩走了兩步,忽然停住了,慢慢回過頭。

在招蜂引蝶宮的時候,蘇剎一高興就喜歡想方設法讓晏星河摸他,尤其喜歡變出來那對狐狸耳朵和大尾巴,不光要他上手摸,還要假裝不經意的翻個身湊過來,正好湊到晏星河面前。

要是恰好這呆瓜反應過來了,給他捉著順順毛,或者低頭稍微親一下,那兩隻尖尖耳朵能飛快地抖出來殘影。

狐族的耳朵和尾巴是特別敏感的東西,會本能的隨著情緒不停擺動,至少蘇剎變出來狐耳的時候,晏星河經常借那對動來動去的大耳朵判斷對方心情,十次里八次都能猜准。

但是剛才旁邊的人在說話,晏星河一直和那小孩子對視,他自問不是招小崽子喜歡的類型,但對方不僅直勾勾的看他,看了半天,那對狐耳連抖都沒抖動一下,簡直像掛上去的假毛。

牛車走的很遠了,漸漸被一間屋舍掩住了小路。

晏星河垂著眼皮仔細回想,他以前學過一種咒術,能捕捉麻雀小蟲作為眼線,控制它們四處走動查看,透過傀儡的眼睛看到別處的視野。

被控制的小動物行動發聲和尋常時候無異,唯有眼神空洞無光,稍微有點道行的人多看兩眼,就能感覺到純黑的瞳孔後面還藏著另一雙窺探的眼睛。

就像剛才那種感覺。

——那小孩子仿佛只掛了個皮,裡面是空心的。

浮花照影正中心是一片汪洋湖泊,中間冒起來一座小島,蒼梧樹在上面紮根。

鬱鬱蔥蔥的樹冠像座巍峨的小樓,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的鋪展,像撐開後尺寸不合適的巨傘,最邊緣的樹葉子甚至支到了小島外邊兒。

清風一撩,過於濃密的樹冠就會發出摩擦的沙沙聲,蒼梧樹的樹蔭底下沒有一片落葉,連綿的小白花落雪似的開了個星星點點。

「就是這裡了。」

坐船上島之後,楚遙知先合手對著大樹拜了一拜,晏星河估摸這大概相當於拜了滿樹的祖宗,等他起身了才問,「這裡就是永晝河的源頭嗎?」

楚遙知說,「是所有河水的源頭。你看這片湖周圍,水朝著四面八方流出去了,我們站的這個地方就是浮花照影的最高點,山谷裡面大大小小的河流,要是追著來向一直走,最後都會走到這裡。」

聽起來這片湖是個只出不進的,靠它一片水域就養活了整座山谷,晏星河心想,那麼它的水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他看向旁邊的蒼梧樹,樹幹粗壯的過分了,就是找三十個村民過來手拉手圍一圈,都不一定把它給圍得住。

盤虬的樹皮好似在外面鋪了層盔甲,他估摸著,就是拿灌了靈力的箭來射,都不一定能給這玩意兒磕破塊皮。

順著扎進土裡的樹根,他看向自己腳底下踩著的小島。

「對的,星河,你又猜對了。」楚遙知好像會術,只一眼,就心領神會的對他微微一笑,「這座湖的玄機,就在蒼梧樹樹根底下。不過,裡面設了禁制,尋常人下去了也就只能在外面看看,進不去的,你要是還不放心,可以下去親眼試試看。」

「好,我下去。」晏星河本來想讓楚遙知和他一起,但是對方說完就站著不動了,或許去觸碰蒼梧樹底下的秘密對狐族來說也是某種禁忌,只好朝對方點點頭,「勞煩遙知大哥幫我守一會兒外面。」

這湖泊從外面看起來清澈見底,遊動的小魚水草都能看見,跳下去之後連綿的湖水瞬間沒過了頂,裡面竟然漆黑一片,比東海那時候電閃雷鳴的海水底下還要黑,往哪兒看都叫人窒息。

晏星河使了個避水訣捏起一簇靈息,幽藍的光亮在指尖跳一下,啪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