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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壓下心頭的震撼,又問,「你剛剛說的那個燭心,就是大祭司頭上那只會動的眼睛?」
「對的,」楚遙知下意識摸向額頭,「這東西我們狐族每個人都有,叫做額心印,但是大祭司是玄燭,她的額心印最為特殊,所以叫燭心。你看那隻小狐狸,她現在臉上是不是也有額心印了?」
樹葉挪開之後,小奶團粉色的額頭上果然多了個綠色的印子,米粒大小的一顆豎在中間,也看不出是個什麼形狀。
晏星河輕輕碰了他一下,「遙知大哥,這孩子和你一樣,是個青狐。你的額心印也是青色的吧?」
楚遙知一愣,低著頭碾了碾腳邊幾塊碎石頭,耳朵根慢慢紅了。
晏星河這個心大的玩意渾然沒有發覺,只是盯著大祭司玄燭面上那圈一絲不苟的白紗——這玩意兒看著像是絲質的,可真要放眼瞧過去,連根睫毛也看不真切。
他心想,這白紗不知道是不是和樹葉一樣,也附著什麼玄妙的靈光,從外面看不見裡面,卻不知道裡面看不看得見外面。
不過,剛才伸手接孩子的時候,玄燭的動作十分自然,半點停頓也無。
晏星河知道古時候有些專司神職的巫祝,會特意將眼睛蒙起來,因為人的目力所及有限,關上作為人的肉眼之後用心眼去看,更能體察世間瞬息萬變的微妙,方便他們溝通天地。
他猜想,玄燭方才應該就是用那隻燭心看東西,只是不知道白紗底下那雙眼睛,只是遮起來了,還是……
他想著想著,沒忍住盯著那銀色的額心印多看了會兒。
玄燭摘下葉子後,一直瞧著襁褓嬰兒的臉突然抬了起來,正對著他。
晏星河心神一震,驚覺自己唐突,微微對她點了個頭致歉,本來想挪開看點兒別的,誰知那大祭司眉目突然一蹙。
晏星河猛地將臉轉了回來,那稍縱即逝的微妙表情又尋不到了,依然是無懈可擊的莊嚴尊貴,直直的逼著他,仿佛在問,「見到了我,你為什麼竟敢抬頭?」
這聲音幽靈一樣從心裡響起來,攜來一股磅礴威壓,正正摁在晏星河心頭。
他抱在胸口的手臂撤開了,猛地握緊自己的劍,差點就忍不住跟其他人一樣低下頭去。
不過,他又不是狐族的,要他出於禮貌移開視線可以,拿威勢壓人可就說不過去了。
晏星河這人逼不得,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繃緊了兩邊唇角,看似只是跟玄燭對了個視線,實際上,心口那隻巨掌卻將他摁得寸寸往下。
他深吸一口氣,握劍的手背青筋爆了出來,聚在心口的元神猛地將那片掌心頂上去,底下一聲突兀脆響,腳跟活生生將地面踏出來幾道裂口。
「這孩子有名字嗎?」玄燭問。
李大嬸忙湊到前面說,「杜家小妹生前給她留了個熙字。」
「那就叫杜熙,」玄燭將襁褓給了她,「蒼梧樹有靈,小名可叫做山茶,這名字會給她帶來福佑。」
「是是是,蒼梧樹在上,謝謝大祭司賜名!」
李大嬸抱著小奶娃拜了三拜,玄燭受了,隨機領著若干侍女遠去。
晏星河感覺頭頂的威壓一松,目光追著那娉婷背影而去,只見蔥翠的草地開出了簇簇小白花,正順著神女廟的人離開的方向。
蒼梧樹……
真有意思。
那小狐狸一生下來就成了孤兒,雖然有爺爺奶奶照顧,但跨了一個輩分,總有不比親爹親媽。
楚遙知和村民一起寬慰家人,決定由他們當家的楚氏分擔大部分撫養費,每月派錢派糧,直到這小山茶花成年。
晏星河從後面繞過來,周圍有人在幫著收拾滿地血水,楚遙知接過來小奶娃抱著,看得出來他動作很熟練,連哄帶拍的,語調溫柔,比大祭司看著還像那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