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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假死逃脫,務必脫乾淨。

賀雪權不疑有他鄭重應下:「還有什麼?你儘管說。」

「我要回紅塵殿一趟。」

「好,我陪你,不使他們擾你。」

「……多謝。」

比及趕到紅塵殿,乘白羽進殿取東西,

臨進去前立在階上回首:「對了,還有。」

賀雪權抬頭看他。

他道:

「你的夜厭神識,從春行中撤出來吧?」

「之前上萬星崖時便該解開的,忘了。」

一霎霜崩雪摧,仿若碧驂山漫山的落雪皆埋在賀雪權一人之身,千鈞的沉重和刺骨的冰冷,不由分說砸在肩頭。

「好。」

賀雪權緩緩舉臂,一線玄光自春行燈罩中升起遙相呼應,一點一點脫離燈盞。

沒了,最後的這一點聯結,也沒了。

「多謝。」

乘白羽今日第三回致謝,謝完折身進殿,腳步好似異常輕快。

徒留賀雪權一人立在原地。

掌中一握玄光似乎眷戀舊主,戀戀不捨想要跟著飛去,被賀雪權留住:「你做什麼?他不要你了。」

玄光輕躍,神器有斬岳開山之威卻無神志,懵懂無知,並不能知道主人在說什麼。

「……」

賀雪權凝目注視,「原來跨入煉虛境還有此效用,能與你通感?」

「若是能透過你洞察天地……」

賀雪權運起靈力彈指一揮,「只能看此時此刻麼?還是能追溯前緣。」

阿羽,究竟病到什麼地步?

一定是禁在榻上不得起、不得出,因此沒看到仙緣榜。

天地良心,賀雪權可以對天起誓,他千真萬確只是想看看乘白羽的病。

他看見……

他看見一座丹爐,古樸端然,見之不俗。

他又看見滿室藥格藥箱,只憑景象也能使人聞到藥香撲鼻。

他還看見……

兩匹青絲,宛伸榻上,繾綣絞纏,直鋪到地老天荒。

是……乘白羽趴伏在李師焉身上,吮頰齧面,忘情親吻。

衾被從腰際滑落,兩人身上不著寸縷。

第34章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賀雪權腳步生生釘在原地。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原來即便他不生病,即便他不會死, 他也不會是我的了。

怪不得一定要解契。除卻心灰意懶, 原來還另有新歡。

兩人是何時的事?

是了,必然新近不久,上回乘白羽離開紅塵殿時, 親口說過與那位李閣主清清白白。

原來是新歡燕好。

一縷新歡, 舊恨千千縷。

「你怎麼了?」

乘白羽自殿中奔出, 疑惑, 「怎麼忽然間臉這麼蒼白?」

「……」賀雪權喉間沸沸然,一時竟然說不出話。

「境界不穩?」

乘白羽立在原地不動,「我召藍護法來?」

許久,

「不必。」賀雪權啞聲道。

這麼急,他著急想離開的心思沒有掩飾, 關照的這兩句多敷衍, 多像例行公事。

他是將死之身, 也是乾淨之身, 剔除所有舊時羈絆, 奔赴而去,是麼。

思緒翻滾,凝凝然不知所終,最後賀雪權難以扼制地想到自己, 回想乘白羽和自己的初相識, 卻無論如何記不清。

呵,心底響起一道嘲諷的聲音:這就是乘白羽拼著最後一口氣也要另許他人的緣故吧。

不記得了,你什麼也不記得, 他自然要去找記得住的人。

你心上不放他了,自然會有旁人把他捧在心尖。

賀雪權終於一動未動,沒有問。

「喔,」乘白羽道,「陵寢就選在承風學宮東南的荒沼吧,你記得有空去下封陣。」

「好。」賀雪權聽見自己說道。

「好,」

乘白羽自袖中托出潔白的燈盞,「那你多保重,我先走了。」

說罷毫無留戀,一息一刻也不停留,駕燈離去。

「好。」

「我會保重。」

「你……」

賀雪權踽踽獨語。

你如何,你需不需保重,往後再無須我過問。

那位李閣主,一定用情至深。

阿羽……不,往後這樣親昵的稱呼,也是不該用的。

乘白羽命不久矣,李師焉這樣的大能也莫可奈何,得到即失去該是如此的煎熬?卻如此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