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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相識並不如沈清沉所想的那般夢幻,只不過是蔡禕領著隨身婢女出門稟神,路遇行醫的醫官男子。那男子名叫宋思, 是這黎城裡的醫官。這座黎城小,熟悉醫理的人卻不多。醫者母父心, 官府給的月奉並不算多, 可他一人也尚且夠用, 便會在閒時擺攤在廟口, 替些街坊鄰里看診。只是看診, 他並不收銀兩。若說要他幫忙走個藥行, 他也不會多取些腳費, 藥幾個錢他便收幾個錢, 一文都不會多要百姓的。
蔡禕則是黎城裡坊間有名的菩薩, 平日若是有空,不用上夫子的課堂,她便會到廚房要些吃剩的飯菜。家翁吝嗇,不允許她多從家裡拿一針一線幫補群眾,只允她佘些剩飯菜。因此,她會親自提著大個些的木桶,親自舀了水重新煮些飯粥。那飯粥很稀,並不算美味,可比起餓死街頭,百姓還是樂意受她施捨的。至於旁的剩菜,蔡禕便會用筷子夾取些完好的魚肉、肉團云云,重新攪和加水蒸熟成碎肉餅。每碗粥她都會加些許肉碎進裡頭,別小看了這一些個肉沫,可比大多數人家吃的都要好了。
她施捨,卻沒把自己放得高人一等,個別不便於走動的老孺,她也會細心地替她們留下幾碗,上門去給她們送些吃食。每當她廣發米糧後回到府上,蔡知府都會指著她腦袋罵她傻,她也只知搖著腦袋,吐吐舌頭,嘴上念著:「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她一直秉承著這樣的原則,所以深受百姓愛戴。人們都說,這樣體恤百姓的她,將來一定能考取功名,造福一方百姓。
兩人就在這廟下相遇,他只懂她良善,她曉他明理,兩人一拍即合。可蔡知府哪裡能接受這樣的女婿?蔡禕生來便是蔡知府的心肝,自要將她養成狀元娘,好得一番成就,豈能容這小小醫官耽擱?於是棒打鴛鴦的戲碼上演,兩人卻依舊難捨難分。於是蔡知府幹脆不讓兩人見面,將蔡禕鎖在這蔡府。
兩人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興趣使然,即便蔡知府再如何阻撓,蔡禕也會想盡辦法出門見他。有時,蔡禕會趁著夫子還未開堂的功夫,溜到官府前見他一面,宋思也知她上堂的日子,提前在門口候著。兩人就只匆匆一瞥,便已然滿足。
可好景不長,這事遭蔡家二小姐撞破,告到了蔡知府那兒。蔡知府勃然大怒,便請這夫子來蔡府授課,不允許她出門。蔡禕生得嬌俏,骨子裡卻逆反得很。她只轉悠著眼,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又生了新的念頭。既然授課不允許出府邸,她便尋藉口,出門布施。表面上是布施,實則是借著布施的由頭來私會。
這樣的感覺讓兩人沉醉,並甘之如飴。這段關係是不被認可的,是她們偷來的,因此十分珍惜。即使在蔡禕死前,她心裡也仍然掛念著與宋思遠走的美好願景。
如此說來,宋思便是不可能殺害蔡禕了。
沒等沈清沉發話,一旁的陳孝霖便點頭如搗蒜,「所以那夜你才會攀上咱們的馬車!」
可沈清沉卻搖了搖頭,「不對……」她總覺得宋思說的故事裡隱瞞了什麼,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哪裡不對?」陳孝霖朝她偏了偏腦袋,「這不就是一對苦命鴛鴦的故事嗎?」
沈清沉沒有直接回答她,反而是端詳起了面前的這個男人。他方才見了沈清沉的第一反應,是虛張聲勢,而不是求助,又或者是伸冤云云。直到她提起昨夜的女屍,他才開始了哭啼。一個失去戀人的人,的確有可能將對救不回愛人的愧疚感移情到路人身上,這便能解釋得通宋思為何身染血跡。
問題是,即便如此,依舊解釋不了他為何見了眾人的第一反應,是虛張聲勢。
沈清沉在原地踱步,聯想起了昨日喚來的官差那副藐視一切的嘴臉,又暗暗點頭,「這便說得通了。」他倘若以為眾人是與官差勾結的官人,只需亮明自己的身份,便能逃脫一切嫌疑,因此他那句話並不是虛張聲勢,而是暗示。暗示自己就是官府的人,讓眾人莫要插足此案,以此來擺脫自己的嫌疑。無論他出於何種目的不讓官差插足,都不打緊,畢竟官差本來就是遊手好閒又不愛管事的閒散人群。只要他開了口,再佘些銀兩,官差便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破案於他們而言,倒不如眼前的幾錠銀子。他們要的只有銀子,旁的甚麼人命他們才不關心。
再說這不合理之處,這宋思的嘴裡,將自己說成了一個深情人,可這分明與他貪生怕死的性子截然相反。若他並不是這樣的性子,面對沈清沉就不會嚇得幾乎站不住腳。又或者,他並不是貪生怕死,而是——
他根本就不是宋思。
冒名頂替醫官,遇上個硬茬,自然會嚇得屁滾尿流,這一點也不意外。
「當務之急,是去官府一趟。」沈清沉捋好了思緒,便朝李崎使了個眼色,李崎束緊了他手上的外衣,將他提溜到官府。去官府,一是為了確認面前這位男子的身份,二是為了調查兩位死者的人物關係。畢竟這兇手是否為同一人,沈清沉至今沒有定論。知道了死者的身份,要調查人物關係並不困難。戶籍資料雖分別由各百戶長、千戶長負責,卻也會在官府留存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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